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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方畫布上的時代起落,繪出人生哲學 — 筒描藍染專家長田茂伸專訪

作者 Ellis Tse 於 June 24, 2021
「筒描藍染在江戶時代曾是家傳戶曉的手工技藝,只是隨時代轉換,這門手藝漸漸沉沒在歲月的長河中。如今出雲一帶,只剩下長田染工場,依舊默默佇立在街道一旁,努力守護這門別具意義的傳統手藝。」
(照片源自:長田染工場Facebook)

眼前垂掛一大片藍色的布,藍得彷彿深邃沉穩的夜色,夜色之中顯眼的白色線條,如同點點晚星匯聚而成,描繪出不同圖案,就像蒼茫銀河中數之不盡的星宿 奔騰海浪中力爭上游的鶴龜、象徵寧折不屈的松竹梅、「寶物滿堂」的真摯祝福……在筒描藍染的傳統技藝描繪下,這些具吉祥含意的傳統日本圖案躍然紙上。

筒描藍染在江戶時代誕生,當時曾是家傳戶曉的手工技藝,只是隨時代轉換,這門手藝漸漸沉沒在歲月的長河中。日本出雲高峰時有超過50間筒描藍染的工場,如今唯一剩下長田染工場,依舊默默佇立在街道一旁,努力守護這門別具意義的傳統手藝。藍布相隔落地玻璃窗,隨風緩緩搖曳,彷彿要訴說一個漫長的故事。

 

「關於這些年來對生產筒描藍染的心得,長田茂伸只有單字的簡單總結 心。因為筒描藍染的每個步驟,均是人手一點一滴製成,只有全心投入,細緻地注入感情,才能讓畫布上的線條,染上具溫度的色彩,賦予圖紋生動的靈魂。」

(照片源自:長田染工場Facebook)

長田染工場始於明治時代,傳承至今接手的長田茂伸已是第四代,其兒子長田匡央亦會幫忙打理。關於這些年來對生產筒描藍染的心得,長田茂伸只有單字的簡單總結 心:「因為筒描藍染的每個步驟,均是人手一點一滴製成,只有全心投入,細緻地注入感情,才能讓畫布上的線條,染上具溫度的色彩,賦予圖紋生動的靈魂。」

同樣身穿深藍色外衣的茂伸先生,詳細地示範這門他所引以為傲的手藝,是其幾十年來的經驗分享。進行染色前,首先要處理承載色彩的布料。他常用的布料是生成天竺,一種沒有經陽光晾曬的木棉,據說染色出來的效果會更理想。把布料放進滾燙的水裡浸透煮熱,並以木棒溫柔小心地擠壓,排出其中的雜質,上色時便能事半功倍。

(照片源自:長田染工場Facebook)

手提溫熱布料,茂伸先生拉高褲腳,拿到街道外的小河再次洗滌乾淨,河川上晃動一抹鮮明的白色,灑潑出陣陣水花。匆匆路過一瞥之際,時空錯失在搖擺之中,眼前浮現舊日明治時代的光景。

洗淨的布料此時先晾在一旁,接著開始核心的筒描步驟。所謂筒描,便是以盛載藍色漿糊的圓錐形袋子,填滿草圖上正反兩面的藍色線條,藉此保留白色的部分,避免之後染上顏料。草圖上的所有線條,均由人手小心奕奕地一點一勾填上。茂伸先生凝神聚精地擠上顏料,心中所懷抱的冀盼與耐心,從溫熱的手心,具象化地勾勒出分明的輪廓。

(照片源自:長田染工場Facebook)

待漿糊乾透後,終於來到染色的部分。塗好漿糊的布料再次登場,輕柔緩慢地放進裝滿深藍色染料的甕中,俗稱藍甕,浸泡染料的時間要計算得絲毫不差,每次不能超過3分鐘,否則留白的部分染上藍色,便前功盡棄。染色總共分作3個階段,分別是下染、上染及成色,合共要染十次,每次染好後都要晾乾,乾卻後再次放入染料。經過再三浸染,顏色漸漸浮現鮮明。茂伸先生笑言,不同的氣溫與濕度,使呈現的效果亦有所不同,即使經驗老到如他,亦無法準確猜測最後的成果,不過這也是筒描藍染的有趣之處;同時,由於每件作品都是人手一針一眼所製,每件均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。

超點與終點,總是遙遙相對。茂伸先生再次提起布料,至街道外的小河,洗走依附其中的漿糊,原本灰茫茫的圖紋,頓時變得清晰明確,即使浸泡在灰濛濛的河水中,仍一目瞭然,點綴河面鮮艷如畫。

 

「看著成品,茂伸先生興奮之餘卻難掩感嘆落寞,輕撫眼前的藍布發呆,彷彿從中目睹一個時代的興衰起落,也見證自己的人生變化。」

(照片源自:長田染工場Facebook)

看著成品,茂伸先生的喜悅與滿足表露無遺。雖然幾十年來他所經手的作品恆河沙數,但每次目睹一件新的作品面世,心中仍彌漫滿滿的成功感與興奮。茂伸先生愉快之餘卻難掩感嘆落寞,輕撫眼前的藍布發呆,彷彿從中目睹一個時代的興衰起落,筒描藍染從曾經人們爭相學習的國民手藝,至今只能苟延殘喘,甚至他日隨時消失人前,碾碎成塵。

良久,茂伸先生搖搖頭,再次展露笑顏,溫柔而堅定地許下承諾 關於對筒描藍染的堅持及守候:「以前有很多人做筒描藍染,如今寥寥無幾,所以我心裡有一種使命感,要用一輩子守候這門傳統工藝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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